每天，《中国空气日报》都会新推出在美国和中国部分城市拍摄的照片和卫星图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照片成为各城市空气质量改善（或恶化）的生动记载。《中国空气日报》（中国大陆的读者可以在线阅读其电子版）的创办源于一项草根运动，该运动旨在推动空气质量监督的透明化。此次专访中，《中国空气日报》的创始人Michael Zhao重点讲解了中国公众的环保意识。

您是如何想到创办《中国空气日报》这样一份报纸的？

......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前，我们便开始了一个更早的项目，叫“北京空气质量”。我有一个朋友，他每天都会拍摄照片，于是在2007年3月的时候，我们把这些照片传到了网上。......我们决定......先从上海、北京、广州和香港这四个城市开始。

一些美国城市也在其中，为什么？

之所以有美国是因为从来没有出过国的人不知道真正的蓝天是什么样子。当他们点击纽约和芝加哥每天的照片时，就可以看到天空可以真的很蓝而且可以一直这样。这是个很有趣的对比。

是什么让您对空气污染产生浓厚兴趣的呢？

我可以告诉你两个原因。一个是大概9、10年前，空气污染不像现在这么严重。这是事实。9年前的照片我没有，但是我有5年前的。5年前和现在相比，还是可以看出不同。而且，过去两年里北京的空气污染的确更糟糕了。

第二个原因是没有参考点。我去其他国家作短期访问，只在一个地方呆几天，又换到另一个城市谈业务，脑子里根本没什么印象，最后我回到中国，看到这里的空气很不好，但是过了一阵子又忘了。

不过我想如果长期住在美国，尤其是在旧金山湾区，呼吸着全世界最天然原始的空气，你一定会有不同感受。如果有机会来往美国和中国，不用多久你就会说：“我x，九年里我都吸入了些什么？”

中国其他城市的情况怎么样？为什么您认为过去一年是这个真正的草根运动在监测空气质量？

过去两年恶化的趋势尤为突出。我亲眼目睹了空气变坏。现在我看到的链接上有从去年（2011年）3月开始收集到的一些照片，我可以告诉你照片上拍出了很多蓝天，真正的蓝天。但是过去10个月，这样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了。问题就是这么严重。

微博及其他网络工具的出现后，与朋友共享信息变得容易多了。正是这一外因推动了我们的草根运动，不过我觉得人们越来越关注健康也是原因之一。

美国大使馆也开始公布自己的数据。人们发现美国的测量值有时候比中国政府的要高，这引来公众对中国政府的数据更多持批评和质疑的态度。

中国公众知道PM（微粒物质）是什么吗？例如，就在去年夏天，美国出现了反对监测PM值的声音。监测变成了对“灰尘”的监测——中国公众会把PM和健康联系在一起吗？

中国公众经常在广播里和微博上听到这个术语，但是提高公众意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例如，很多人不知道PM2.5小于PM10，对人体危害更大。道路还漫长。

政府公布的“蓝天数”与公众看到的“蓝天数”不符，针对近来所引发的争议我们做了相关报道。对于不符现象，您是怎么看的？

好吧。我觉得一般来讲，中国政府对于非政府组织公布的任何数据都有敌意，不仅仅是空气污染，其它也一样。曾经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公布自己数据的时候，中国外交部长非常生气，说：“你们不可以发布自己的数据，这是非法的。”我认为中国政府这样做非常不明智......在我看来，这是大家每天都能看到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不能说谎。看这张照片：多么糟糕的空气质量。当然，中国政府不想尴尬，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事实就是事实。

我觉得现在当地居民给予了很大关注。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健康。5年前，我们听到“好吧，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中国，北京能为运动员提供良好的空气质量吗？”但是现在情况大为不同了。

加强草根监测是如何改变中国空气质量的呢？

大城市的政府部门更加清楚有很多人都在关注它们发布的数据以及环境治理对策。但是我不得不说就第二个方面而言，我并没有看到政府方面有太多积极实质性的进展。

发布数据方面倒是取得了一定进步。例如，就在几天前北京在全市启动了20个PM2.5监测点，在这之前监测点仅为一个。

所以我认为政府至少在尝试向公众提供数据，但是在解决环境问题的关键措施一点上，我觉得不容乐观。

在美国，有一种观点认为环保法规不利于经济发展。在中国您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吗？

嗯，我并没有听到中国政府官员表达过类似的想法，但是从我观察到的中国正在发生的的一切来看，环保法规确实不利于经济发展。

举个例子来说，我认为北京政府之所以没有对北京的机动车采取措施，是因为他们知道限制拥有量必将大幅削减GDP的增长。我没有听过政府官员这样说：“嘿，我们现在解决不了空气污染问题，因为我们必须发展经济，你们必须买更多的车。”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认为按照北京现行的实际政策，当地政府却正是这样做的。

我不想对政府责备过多。向往现代的生活方式乃人之常情。中国人看看美国人，说：“嘿，你们开车都已经开了四、五十年了，我们也想和你们一样方便的生活。我们也想有车开。”中国人将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买第一辆车，也许几年后再买第二辆。我认为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纯粹是人的本性，而汽车是实现梦想的一部分。所以，即便从现在开始北京政府决定对私家车作出强硬限制，公众那边也很难被说服，双方必会有激烈较劲。就算政府想放缓速度，公众也不会买账。

您对《中国空气日报》寄予了什么样的希望？

我要说的是，我的老板四、五十年代出生在纽约。他告诉我，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纽约市的空气非常糟糕。整日烟雾弥漫，早上醒来时，可以看到窗台上一层烟尘，这是因为当时整个纽约烧煤为家庭供暖......

我查看了档案里的照片，但是并不觉得那时的纽约跟现在的北京一样糟糕。我想说的是，这是个非常有趣的项目，通过几个样本城市我们能够及时捕捉中国的瞬间，以展示每天的空气质量状况。我十分确信政府、公众以及非政府组织正齐心协力改善现状。所以，也许十年、二十年后当我们再回头看这些照片时，人们会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就好像会说：“知道吗？我觉得我们干了件大好事。我们让城市变得干净起来，瞧瞧以前。”这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是能够见证城市的变化是件非常有趣的事。